命都快没了,魏无羡以为,在这个时候如果只有一个机会的话,墨染至少应该先要求将他好生安葬了。
结果却是为了一把匕首。
(相关资料图)
魏无羡险些失笑,他问,“有故事可以听么?”
随着这个问题,他看到墨染渐渐的陷入了沉思,他深色的眸子向来透着些许混沌,却在提及这件事的时候闪烁出了熠熠的光泽。
魏无羡知道,肯定有故事。
墨染想到了十八年前……他总是会想起那件事,尽管活了二十余载,但能让他想起来的,并且值得他挂怀的事情,似乎仅此一件了。
那是在一片树林里,四面的树很高,生长的也很茂密,以至于挡住了头顶的阳光,不论昼夜都是昏暗暗的一片。
那时的他一心想着逃跑,趁着守卫不备偷偷溜了出来,结果在树林里迷了路。但比起迷路更可怕的事情是,他碰到了入夜狂欢的野兽。狼嚎声此起彼伏,好像随时都可能从某片灌木之后扑出来,咬断他的脑袋。
他开始奔跑,或者是爬到树上去,可是作为一个只有五岁半不足六岁的孩子,他的体力十分有限,所以根本爬不高,他侥幸躲过了前两个夜晚,却在第三天被狼群包围了。
那时的北堂墨染精疲力尽,他已经饿了很久了,他想就算是狼群不出现,他大概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。
那一刻,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孩子本不该有的表情,或许可以称之为“解脱”。
然而就在狼群扑上来的那一瞬间,有一把锋利锃亮的东西远远地迅速飞了过来,直接从最前头的那匹狼的脖颈上贯穿而去。
那头应该是个首领,它在地上挣扎呜咽了很久,滚烫的血水一直流到墨染的脚边。沾了血的匕首随后钉在了就近的树干上,上头暗色的玉石呈现出诡异的光泽,这一下让其他的狼产生了忌惮。
他在混乱与污浊之中看到一个身着黑红衣裳小小的身影,清澈透亮,踏着萤火而来。
墨染紧绷的脸上因为回忆而不自觉的有了一丝松散,魏无羡静静的看着他,尽管对方低着头,也不难感受到他那弥足珍贵的好心情。
但他很快又从回忆里醒过来,猛然间,却比之前更加的冷淡了,魏无羡被他的悲伤感染,很长一段时间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结果墨染哑着声音开口,“没有。”
魏无羡没有追问,他觉得可以来日方长。
没错,来日方长。
魏无羡从空间里翻出一个巴掌大的精致锦盒,轻轻打开后,看到里面深色的药丸。
魔教有一种毒药,起初是为了管教那些不听话的教众,后来渐渐演变成了规则。
就像老爷子所说的,这毒药是慢性的,一时半会死不了人。只要规定时间内服下解药,就能始终像正常人一样活着,不会有任何的影响。
但如果超出了时间,毒性几乎是立竿见影的,半个时辰内神仙也救不活。
魏无羡以前听他的娘说过,他这位便宜娘亲对这个规则似乎很是满意,因为自那之后,叛教的人逐年减少,最后几乎再也没人敢出头尝试。
魔教的毒药十分特殊,听说曾经是某位高人特地为了他娘设计的,天底下除了那位高人,谁也研制不出解药。但后来那位高人也不知道去哪了,总之在他离开之前,他把制作解药的方法告诉了他娘。
魏无羡始终不是很赞成他娘的方法,某种意义上来讲,他应该算是这个世界副本里尤为难搞的反派boss了。
但是反派往往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,所以魏无羡一直试图想和魔教撇清关系。他也做过不少对于他娘来说很“叛逆”的事情,诸如放走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囚徒,弄坏了某些机关,假传她的命令免除了一些人的刑法……再不然,偷走她屋里的解药。
这个小盒子被她藏在了柜子里的暗格里,但奇怪的是,那暗格里只有这一个盒子。
不过看藏匿程度,应该是解药无疑了。
魏无羡本来是想先把解药拿给老爷子研究一下,确保万无一失再让墨染服下,但仔细想想,一来很可能会暴露身份,二来老爷子都那个态度了,估计也不会管。
反正不吃也是死,还不如赌一把。
第三天,墨染起的很早,但是魏无羡更早,他睁开眼睛看向床下的地铺时,魏无羡已经没了影子。
墨染花了些力气起身,他的身体相较昨天又多了一些起色,这让人有一种马上就能痊愈的错觉。
他自嘲的扯了一下嘴角,魏无羡正端着早饭走进来。
早饭旁边是万年不变的药碗,这会儿看到却让人有些出神。他以为经过昨天,魏无羡应该了解他的情况了,不会再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。
“来,先喝粥,然后把药吃了。”
魏无羡说,“这萝卜干是我自己腌的,味道还不错,你尝尝。”
北堂墨染……
他感觉今天的魏无羡不太对劲。
魏无羡却只是自顾自的说着,“中午给你炖只鸽子,好好补补。”
墨染看着他把碗筷一直递到自己的跟前,顿了两秒才接了过来。
“没必要。”墨染说。
魏无羡似乎没听清楚,“嗯?”了一声。
墨染便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,“我说你没必要这样做。”
魏无羡却不以为然的样子,他突然变得神秘兮兮的,看了一眼屋外的方向,然后往墨染的跟前凑了凑,压低了声音,“有一个好消息。”
墨染看着近在迟尺的那张脸,突然间过于靠近的距离让他下意识身体一僵,然后不漏痕迹的往后挪了一点,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低头用筷子搅了一下碗里的粥。
魏无羡继续说,“我找到救你的方法了。”
墨染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。
“你把这药喝了,毒就解了。”
怎么可能呢?
墨染下意识看了一眼那药碗,乍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。魏无羡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,解释道,“我加了两味药,看不出来的,但肯定好使。”
就像往常一样,墨染面无表情的把苦到熏眼睛的药汤一口喝完,魏无羡随后会给他一颗蜜饯,然后在对方显而易见的抗拒中强行塞进墨染的嘴里。
墨染……
北堂墨染最终没有在第三天的时间离开,他看起来已经放弃自己了,哪怕是魏无羡神秘药水也并没有让他感到希冀。
他先是心情很差,大概是谁在将死之前,心情都不会有多好。他拿着那把匕首,在门口整整坐了一天,魏无羡时不时路过一下,觉得他随时可能会石化。
但第五天的时候他的心情又好了起来,比任何时候都要好,比魏无羡下馆子吃山珍海味的时候还要好。
老爷子背着手站在屋里的窗前,远远地看着这边。
似乎每个人都在等待那一刻的到来,包括魏无羡。
他其实本来是有底气的,但后来渐渐又没有了,他想到那颗药丸在他娘房间内的摆放位置,想着不管是毒药还是解药,那一颗肯定都是特别的。
既然特别,就很难说清楚它的效用。
入夜,魏无羡躺在地上睡不着,床上的墨染一样睡不着,只是一个翻来覆去,一个一动不动。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魏无羡察觉到床上的人气息有了些变化,不是睡着后那种冗长均匀的呼吸声,而是急促压抑的。
他愣了一下,然后迅速坐起身来,就看到背对着她蜷缩成一团的墨染。他的身体在克制不住的颤抖,平日里惊人的忍耐力在这一刻似乎完全没起到作用。
魏无羡想,他该是难受到了什么程度才会出现这种情况。
魏无羡想也没想的起身坐到床边,他伸手去碰墨染紧绷的肩膀,隔着一层水衣,他的手被灼热的体温烫了一下,冷不丁又收了回来。
这么烫……这个温度,正常人分分钟就该被烧死了吧?
“墨染?”魏无羡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,眼前的情况显然说不上好,这让他更加怀疑起来自己到底偷了一颗什么药。
神志不清的人没有反应,只是突然间把自己抱得更紧,颤抖的肩膀开始耸动,像是在冰窖里呆的太久,已经冷的快要僵直了。
果然魏无羡再去触碰他的时候,刚才的灼热已经没有了,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冰冷。
为什么会这样?
不是只要如期服下解药,就不会有任何的影响么,可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大的反应?
魏无羡想不明白,也不敢想明白,他的脑袋一片空白,一时之间病急乱投医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投。
可等随后稍稍平静下来,最终还是不得不面对那个不情愿的猜测——除非那不是解药,而现在没有服下解药的墨染,正在他生命的最后半个时辰,慢慢走向消亡。
叫了几声得不到任何的回应后,魏无羡跌跌撞撞的跑出屋子,他的衣服还来不及穿好,乱七八糟的挂在身上。
“师父!师父你开门!……”
他没什么轻重的敲着老爷子的门,屋内漆黑一片,从窗户折射不出半点火光。老爷子应该早就睡下了,他睡着后往往很难叫醒。
但魏无羡想不了那么多,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只剩下门里的这个人。
“师父算我求你,我没求过你是不是?你就帮我这一次,救救他好不好?”
小虐一下